狐质

重获新生版

【大明群像】此地长眠者,声名纸上书

壹.

在那个月明星稀的雪夜里,我突然拥有了生命。

我悄悄睁开一只眼,窥看面前光着膀子的匠人挥汗如雨,分不清是玉屑还是雪沫,纷纷扬扬地撒在他的头上和肩上。

全身都有刻骨的疼痛,但我忍着没有开口,我知道,那不是牺牲,是栽培。

他终于完成了他的作品,他捶着腰站起身,无限爱怜地将玉屑从我的头上拂去。从那一刻起,我便与其他汉白玉有了微妙的差别。

而赋予我生命的匠人蔡常,理所当然地经历了从未想过的辉煌,却在人生到了一半的时候,忽地被喜怒无常的君王赐死,这是他看不到的事,我都看在眼里。

死生如常,何来怅惘。



贰.

我长久地踞于金水桥,五爪狮,滚绣球,嗬,好大的威风。

我不知道是否每一块汉白玉都会获得生命,亦不知一同来自房山的兄姊现在过的可好。

我访问过巍峨的华表,敲打过沉重的御道,我们曾经可能一母同胞,被不同的匠人开采,打磨,受尽千般酷刑,最终修得现世模样。

可惜,它们始终缄默,对我的走访不置一词。

偶尔的偶尔,月光特别明亮的夜晚,我会悄悄地从台基上跳下来,舒活舒活筋骨,把这座城中之城的每个角落绕个遍,在天亮之前回到桥头。

嘻,始终没有人发现,金水桥头的石雕狮子,总是在不经意间换了个模样。

我的秘密一直无人知晓,我乐在其中。

直到我遇见了那个古怪和尚。

事到如今,我依旧不能确定他究竟是不是一个和尚。

他生得高大,眼角向上挑起,像是某种嗜血的危险动物。每天清晨,我都能看见他一本正经地捧着象牙笏板,同其他人一样穿戴着整整齐齐的官服,上朝去叩见新皇;而退朝后,我却又总是看见他换了一袭青灰色袈裟,蹬着麻筋编的僧鞋,掩去了几分杀气,多了出家人该有的慈眉善目,飘飘洒洒,好不快活。

我甚至怀疑皇上也奈何不了他。

我知道他的许多秘密,比如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,夜深人静时,他会带上薄薄一摞纸,穿一件黑色僧衣,一个人默默地烧一会儿,末了三炷香谢天。

我曾经偷看过他没烧尽的纸,一张张蝉翼素宣,零零散散地写着字,字迹潦草却仍带秀骨——他在修史,写一部给自己的史书。写他四十年前吟咏的萧梁帝业,写三十年前御赐的那袭僧衣,写十年前风吹落瓦,他许诺给朱棣的那顶白冠,写一年前他为家乡散尽家财,得到的却是故友王宾的痛惜:“和尚误矣!”

他日复一日的写,写好了却又烧掉,带着极端捉摸不透的神情。

他明白,书史的不是史官,而是人心。在大明的正史里,他是赫赫有名的太子少师,黑衣宰相姚广孝;在天下人的眼里,他是篡位的逆贼,开了杀戒的妖僧。

在他自己的眼里,他只是天界寺的僧官道衍罢了,靖难也罢,谋逆也罢,后人的评说不过是楼外风雨,不敌低眉顺眼一句妙偈。

做完这些事,他会踱到金水桥上,凝望着不远处夜幕笼罩的奉天殿,双手合十,轻轻念一句经,然后大步走远。

后来我听说,他和解缙一起编纂了《永乐大典》。

姚广孝的愿望其实很简单,一展胸中抱负,不负平生所学,足矣。



叁.

我模模糊糊地记得,有三个年轻人总是走在一起,穿着品阶类似的官服,操着同样的口音,抱怨同样的乱世。

在其中,有一位尤为俊美,暗纹妆花官服穿的端端正正,手里摇着藏蓝洒金折扇,风流落拓;另一位看起来谨小慎微,几乎不参与其他两人的任何交谈;而最后一位,似乎和这两个人都有点微妙的不同,他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,像锁在笼子里的隼,只等着有朝一日一飞冲天,好撕开仇人的喉咙。

强烈的野心屈居在一个文人单薄的躯壳里。

那天他们像平时一样谈笑着走来,我听到他们互相呼唤。

哦,原来那位美男子名叫胡广,胆小的那位是李贯,心事重重的叫解缙。

他们都是江西吉安府人,自小情谊深厚,同年考中进士,曾经一同担任建文帝的近侍,如今一起投奔新主。更值得称道的是,胡广和李贯居然还分别是那年的状元和探花。少年才俊,果然令人钦羡。

等等......

借着正午的阳光,我居然在他们背后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。

虽然我才修炼没几年,跳井的宫女,自缢的后妃倒也见了不少,大部分都安安分分排队去投胎,倒也有一些,怨气冲天,死活不愿意上奈何桥,更有闲的无聊者,比如前几天被打死的那个小宫女苏荣荣,看到我之后眼睛都直了,居然逮着我揉,把我当猫吗?可笑。

不过最后还是给她揉了。十三四的孩子,本来就是应该被宠上天的年龄。

末了她告诉我,她家里也有猫,像我一样白,但比我圆润比我暖和,喜欢跟她挤一个被窝,怎么赶都赶不走。

说到这里,她突然把头埋在膝盖里,抽抽噎噎地哭了。

我不知该怎样安慰她,只能一遍遍地舔着她的手。

我想到她家里的那只傻猫,一定是亲自目送着主人背着小包袱走出小巷,使劲地看了又看,直到看不见。

走时活蹦乱跳的主人,许诺给它带御膳房里的鱼回来的主人,一入宫墙深似海,最终回去的主人变成了一具小小的尸体,还有褪不掉的深深浅浅的淤伤。

它会明白这是他的主人吗?她的父母想必已经肝肠寸断,可它什么都不明白,它始终只记得那个走出巷口的少女,在她的父母给她盖上草席的时候,它可能还在兴冲冲地蹲在巷口的屋檐上,等着她挥舞着许诺的鱼出现在它身边。

可我感觉到,这个影子和她们,完全不一样。

他的身上没有怨气,只有一种彻骨的悲哀,像海潮一样扑面而来。

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,转头向我这边望过来。

他显然很惊讶,人就是这样,虽然自己已经化身幽魂,却总是不敢相信其他怪物的存在。

毕竟是名士,他应该是想对我笑一笑的,我看到他嘴角勾起,甚至对我挥了挥手。

但是,很抱歉的说,我真的被吓出了一身冷汗。

这么说吧,我见过披头散发,面白如纸的厉鬼,但我面前的这个鬼,实在太不像个鬼了。

他没有披头散发,青丝整整齐齐地用乌木簪子挽起,穿着一件很奇怪的衣服,形制像是官服,但是我却从未见过任何一位官员穿过这样的官服,我推断,可能是前朝的官服。

但是,他也不像个人......

我实在无法违心地赞美他英俊,即使说母不嫌儿丑,他的母亲大概也怀疑过是不是怀孕的时候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,才让儿子长了一张这样抱歉的脸。

别说我的口味已经让玉树临风的胡广养刁了,就算是和本来容貌平平的李贯或解缙站在一起,我都会瞬间觉得他们俩面如冠玉,气度不凡。

我不由得揣测他和胡广一行人的关系,他总是不近不远地跟着他们,看他们上朝退朝,看他们饮酒赋诗,看他们纵马燕京,看他们尽情享受这京城的春三月。

他的脸色是平静的,是苍凉的,我能看出,他的心情极端复杂。

所以,在他们第无数次走过我的时候,我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叫住了他。

他这次没有惊讶,看了一眼越走越远的三人,走到我身边,抬手摸了摸我的脊背,汉白玉的触感冰凉。

那么,第一个问题,你是谁。

第二个问题,你认识他们吗?

第三个问题,你为什么一直跟着他们。

于是,一鬼一怪趴在金水桥的栏杆上,就着我从御花园里偷摘的小小樱桃,我听他讲了一下午的故事。

他叫王艮,字敬之。与胡广他们是同乡,也是一起长大的玩伴,一起赶考的同窗。

更重要的是,其实他才是那年科举的状元!

容貌不讨喜的孩子,大都选择苦读诗书,以求光耀门楣,似乎是历朝历代的传统,鲤鱼一旦跳过龙门变成真龙,谁还管真龙好看不好看。

王艮也是鲤鱼群中的一条。

可惜,盲目地认为科举不看脸,说明王艮还是天真了一点。

他的每一篇策论都做的无可挑剔,老学士们啧啧称奇,可惜召他面见时,却发现王艮的相貌实在过于不堪,皇上坚信,让这样的人成为状元不足以体现大明的太平盛世。正好第二名的胡广姿容俊美,仪表堂堂。于是皇上很愉快地决定了,点胡广为状元,王艮为榜眼。

说这话的时候,他刚把一个樱桃塞进嘴里,三月的樱桃还没熟透,硬生生酸得他流出泪来。

我看着他流泪,我知道鬼没有味觉,酸的不是樱桃,是他的心。

我有点同情,有点惋惜。

我问他,你是不是恨胡广,想趁机报复他。

出乎意料的,他摇了摇头,说,生不逢时,我谁都不怨。

似乎看出来了我的迷惘,他突然笑着说,小狮子,你是不是想问我是怎么死的?

说中了,我猛点头。

他苦笑,说,是我自己傻。

曾经他们四人都是建文帝的近侍,没曾想泰山将崩,燕王朱棣起兵,眼看着江山风雨飘摇,他们四人聚在一起商量前程。解缙第一个站出来,慷慨激昂地举着酒杯说,大丈夫精忠报国,怎能为了名利去做贰臣?若是燕王真的攻破了京城,他解缙当以身殉国!随后,胡广同样举起酒杯,神色坚毅凝重,重复了一遍解缙的誓言。只有王艮,坐在角落默默地流着泪。

按理说,他是最有理由恨这个国家的,可他回到家后,诀别了妻儿,静静地饮下毒酒,离开了曾经对他不公的世界,以死明志。

接着,他看到了其他三个人。

他看到解缙连夜收拾了包裹,马不停蹄地投奔了燕王;他看到胡广和李贯同样从容不迫地走向燕王的大营。他明白,真正傻的只有他一个。

聪明人的大好前程,怎会因为改朝换代而停滞不前?

“我被骗了两次,第一次,他们告诉我,读书好就能考状元,就能做大官,我信了;第二次,他们告诉我,大丈夫当以身殉国,我信了。以后我不会再上当了...不过我也没有上当的机会了...”

王艮趴在栏杆上,凝望着金水河。蓦然开口说:

“我不后悔,但我怕他们后悔。”

李贯一向谨慎,处处避祸,灾难反而是最先找上了他。他急于表现忠心,反而引起了朱棣的怀疑。

李贯在监狱中哭的不能自己,有人凑过去听,李贯反反复复说的都是同一句话:

“我有何颜面去见王敬之!”

那时候,王艮其实就站在他的面前。

胡广的结局稍微好一点,谥号“文穆”,据说是明朝第一位获得谥号的文臣。若是撇开后人的讥讽,也算是得偿所愿。

那么解缙呢?

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评价他比较合适,在某些程度上,他已经忘了自己是个读书人,读书人本不该参政,他是个合格的文人,合格的书画家,却始终不是一个合格的谋臣。朱棣的处事原则向来简单,你有用,我就用你,若是你没了那份价值,那么对不起,哪凉快哪待着去。

偏偏解缙理解不了朱棣的冷淡,除了编纂《永乐大典》,他固执地赌了最后一局——立太子。

命运也捉弄人,若天随人愿,也就没那么多故事继续发生。

在牢里的日子是难过的,和他说说话的也只有纪纲,解缙顿时对这位锦衣卫头子充满了好感,可他再一次错了。

锦衣卫是朱棣的鹰犬,即使纪纲与他亲近,也只是看他还有二两肉而已。纪纲嘴上应付着解缙,心里琢磨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办。

正好那天朱棣翻看囚犯名单,随口问了一句:“解缙还在吗?”

纪纲立刻会意,那天晚上他破例与解缙开怀畅饮,解缙絮絮叨叨着当年,当年他智对尚书,他十八岁中进士,他曾经仗义执言,他的毕生心血——《永乐大典》。他没有注意到,纪纲的表情越来越冷漠。

终于,他醉了。

漫天飞雪覆盖了他,大明三大才子之首陨落于此。

纪纲注视着那个雪堆,打了个寒战。

该添衣服了,他这么想着。

我看见王艮疯狂地刨着雪,呼唤着朋友的名字,愤怒地掐住纪纲的咽喉,但这一切都是徒劳。

“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了。”

很久之后,他终于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。

从那之后,我再也没有见过王艮的鬼魂。

我想他大概是离开了,离开了这座给了他的朋友荣耀和死亡的城市,独自归隐,煮雪折梅,在芭蕉叶下摆开四杯清茶,却只喝了一杯。



肆.

京城的每一场雪,都像我来到这世间的那天。

软团团的雪片无声无息坠地,飞琼碎玉顷刻间淹没在朱红的宫墙里,天寒地肃,宫门深闭,该是围炉博古,姜丝煮酒的日子。雁将北回,式微式微,我摇头抖落肩上的积雪,寂寞地欣赏这美景。

天交二更,雪住了。

我正准备跳下台基玩耍,忽的听到两道人声由远及近,眼看就要走到我身边,我顿时团了爪子作壁上观。

其中一人,面目看不清楚,穿着绯色仙鹤的补服,外面罩一件出锋玄狐大氅,像是个重权在握的文官,依稀能看出已经上了几分年岁。他身旁站着一个年轻人,撑一把简简单单的油纸伞。

他抬起纸伞抖落积雪时,我看清楚了那人的容貌,正是登基没几年的皇帝朱祁钰。

不知为何,上至王公贵胄,下至宫女太监,人人都喜欢夜半来吐露心事,大约是嫌白天人多口杂,觉得只要夜静,心事都埋在了夜里,自是无人知晓。

他们并不把我当一回事。

不过想想也是,自古宫闱秘事,乱党勾结,侍卫夜盗,宫女偷情,只懂得瞒着史官,瞒着皇上,瞒着各人的教习嬷嬷,断然想不到金水桥上傻头傻脑的石狮子有什么值得一瞒,天真的可笑。

那两人走到了我面前,一老一少低头不语,心事重重。

我依稀知道朱祁钰在想什么,他以为这几年他已将皇位坐稳,瓦剌却终于谈妥了条件,同意放回他的哥哥朱祁镇。

一国无二君,即使其中有一位是曾经的。

那天,我看到一位老人,风尘仆仆,鹑衣百结,裹着一件破旧的江水纹金龙袍。被陌生的仪仗队夹持着,浩浩荡荡地往皇宫方向来。文武百官一字排开,皇帝勒着佩金鞍的红鬃马,冷漠地站在奉天殿门前,迎接他的兄长。

他的皇位因他而来,也注定因他而去。

那个老人颤颤巍巍地下马,看着没来得及融化的新雪,看着物是人非的奉天殿,看着阳光下骑着高头大马的的朱祁钰,突然仆在奉天殿的石阶上,失声痛哭。

我揣测此时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,是想痛斥朱祁钰谋逆之过,还是想摸摸弟弟的头,笑着夸他长高了呢?

接着我看见,朱祁钰第一次露出了微妙的表情。

嘛,想想也可以理解,世人谁逃得过这九五之尊的诱惑,那尚衣局一年四季不重样的单夹皮棉衣服,御膳房里源源不断的珍馐,后宫里环肥燕瘦的妙人儿。我心里好笑,他朱祁钰舍得么?

但只是一瞬。

紧接着,年轻英俊的皇帝策马上前,对着那老泪纵横的人俯身下拜,老人慌忙用手去搀,两人好一番谦让。

谦让归谦让,朱祁钰果断地把哥哥送进了南宫。同时下令废除朱祁镇儿子沂王的太子位,改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,一点都没犹豫。

我笑,若你真想兄友弟恭,又何苦从此在南宫的大门上挂了锁头灌了铅?这世间,本就是各人心里一场雪,各人有各人的隐晦和皎洁。

也正是这场雪,压死了朱祁镇对弟弟的最后一点幻想,遮死了他心里最后一块干净的地方。

仅仅是一年后的那个正月十六,吏部尚书王直、礼部尚书胡濙、兵部尚书于谦会同群臣商议,决定一起上奏请复立沂王为太子。众人推举商辂主草奏疏,疏成后已经是日暮西山,来不及奏上朝廷。于是群臣决定在次日清晨朱祁钰临朝时,再将奏疏递上去。但所有人都没有料到,倘若这复立沂王的奏疏早一天递上,或许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可得以保全。

短短几个时辰,不但改变了明朝的历史,也改变了许多人的一生。

那天徐有贞换好朝服,挥别了家人,直奔南宫。他的心里再清楚不过,是开国的功臣,还是徐家灭门,都在这一夜间了。

夺门之变发生的时候,朱祁钰已经缠绵病榻许久。那天他突然决定亲自临朝,正在梳洗时,伺候的太监战战兢兢地告诉他,他的皇兄,朱祁镇复辟了。

朱祁钰闻言,突然笑了,重新回床上躺下,翻身向里,始终没有说一句话。

故事的结局总是让人欷歔,却又无可奈何。

二月初一,朱祁钰被废为郕王,迁于西内。二月十九日,朱祁钰去世,时年三十,以亲王礼葬于西山,谥曰戾,葬金山,毁其所建寿陵,妃嫔殉葬。

那以后的很多年,我都忘不了那个雪夜,油纸伞下青年干净的眼睛。

后来我终于知道,那天陪在他身边的老人,就是两袖清风的于谦,这次政变,他也没能幸免。

有梅花像乱雪一样铺满他们身后的路。



伍.

老榕树下,须发皆白的老者讲的累了,抓过小茶壶喝了口茶。

“你在乱讲什么封建残余资本主义思想呀!”孩子堆里有个胖墩墩的小男孩,脸颊红扑扑的,拿出红本本挥舞起来,“小心我叫我哥哥给你写大字报!把你抓去改造!”

“我说你,现在说书都不兴这王侯将相的一套啦,现在我们爱听杨子荣,爱听双枪老太婆,你会讲吗?”一个擦着汗的青年兴冲冲地模仿了个《智取威虎山》的动作,“好了好了,大家散了吧,别耽误了挣工分。”

热闹,喧哗,激越,充斥红绿两色的年代,容不得丝毫风雅觅地藏身。

老者叹一口气,继续闭上眼,靠着老榕树打盹。

“爷爷,爷爷!”

恍惚的,有个女孩子在唤。

老者艰难地张开眼,盯着女孩子看了半晌,突然笑了,浑浊的眼里有晶莹的东西,问了一句让女孩匪夷所思的话:

“荣荣,你的猫找到了吗?”

“爷爷在说什么啊,我叫苏荣军,意思是人民军队光荣。老师讲,养宠物是地主阶级的腐朽娱乐!”女孩的眼睛一闪一闪,说的认真。

“哈哈哈,爷爷老糊涂了,认错人咯。”老者哈哈大笑,“来找爷爷什么事啊?”

“我想听您把故事讲完。”女孩硬挤到他身边,“后来小狮子怎么样了啊?”

“后来。”

老者说。

我听到我自己的声音说。

“我想,做个讲故事的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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